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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豎子不足與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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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,劉闖敗泰山賊,解於陵之圍。

消息一經傳開,齊郡震動。

而遠在濟南國的袁譚在聽到這個消息後,心情卻變得格外覆雜。

說實話,他巴不得袁尚戰死於陵,這樣可以少去一個和他爭鬥的對手。袁紹三個兒子當中,除了袁尚之外,他根本沒有對手。袁熙此人,性情懦弱,並不是一個喜歡爭鬥的人。所以,從頭到尾,袁譚都沒有將袁熙放在眼裏,真正可以對他產生威脅的人,也只有袁尚一個。

可是,他也知道,如果袁尚死在於陵,袁紹必然暴怒。

袁譚自知無法承受袁紹雷霆之怒,但讓他這麽去解救袁尚,他心裏又不太情願。

齊郡果真無兵?

就算是齊郡沒有兵馬,他大可從樂安國抽調兵馬,也不過一兩日光景。袁譚為青州刺史,青州境內,除濟南國和北海、東萊三郡之外,其餘郡縣兵馬,皆聽從他調遣和指派,他又怎會沒有兵馬?不是沒有,實不欲耳!乃至於後來劉闖統兵,袁譚密令劉獻,不得與劉闖太多兵馬。內心裏,他何嘗不是希望袁尚戰死於陵,可這表面功夫若不做足,必然會有大禍。

但誰料想到,劉闖居然贏了!

憑借那寥寥數千烏合之眾,劉闖居然大敗泰山賊,解了於陵之圍,讓袁譚心裏面很不舒服。

”友若先生,沒想到孟彥用兵,竟如此厲害!“

坐在中軍大帳裏,袁譚強笑著與荀諶說道:”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手段。日後必能成就事業。“

荀諶笑得合不攏嘴。連連點頭。

袁譚心裏一陣煩躁。便不想再與荀諶說下去。

”荀先生,接下來,該如何是好?“

”今於陵之圍已解,田楷援軍已絕,必軍心大亂。

大公子當立刻向臺縣發動猛攻,只要擊潰臺縣兵馬,則可以順勢長驅直入,直抵東平陵。

東平陵一破。田楷休矣。“

袁譚點頭,”我亦如此考慮,明日即向臺縣發動攻擊。

只是,如此一來,必須要有一支兵馬,輕騎出擊,攻取歷城,切斷田楷退路,不知荀先生以為,何人可擔當此重任?“

”可以請三公子出兵。“

荀諶哪能不懂袁譚的小心思。微微一笑道:”三公子雖經土鼓慘敗,兵馬損失頗大。

然其麾下。尚有數千兵馬,幹脆讓孟彥再調撥三千人與三公子,請他出兵覆奪土鼓,攻占歷城。想必三公子,定然不會拒絕。他年少氣盛,方經過土鼓之敗,定卯足氣力,要報仇雪恨。“

袁譚想了想,便同意了荀諶的主意。

荀諶搖著扇子,從大帳裏走出來,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笑容。

孟彥所言不差,這個袁顯思,果然不足以成大事……不過如此人物,孟彥倒可免去不少麻煩。

袁譚心裏那點小九九,荀諶如何看不出來?

這廝在嫉妒,嫉妒劉闖一戰成名。此人心胸氣度之小,實不宜成就大事。仲治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,恐怕是一個錯誤選擇。袁譚這個人,聲厲色荏,志大才疏。他有心除掉袁尚,那就大著膽子去做就是。他如果真能害死袁尚,荀諶說不定對他會高看袁譚幾分。只可惜……

你袁譚也是袁紹的兒子!

袁紹哪怕寵愛袁尚,但虎毒不食子,他絕不可能對袁譚真的下手。

最重要的是,袁尚一死,你袁譚就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,到時候袁紹殺你,也會有些顧慮。

偏偏,這家夥明明是心懷歹意,卻又沒那個魄力。

這麽一個對手,孟彥必高枕無憂!

想到這裏,荀諶心裏冷笑一聲,便邁大步,朝轅門外行去……

翌日,袁譚向臺縣猛攻。

與此同時,袁尚也在於陵重整旗鼓,準備攻打土鼓,報仇雪恨。

不過,與之前的態度想必,袁尚這次對劉闖的態度,明顯好轉許多。他派人邀請劉闖前去助戰,雖被劉闖拒絕,但並沒有因此而心生不滿,反而讓信使,向劉闖轉達了他的感謝之意。

他也知道,不可能讓劉闖立刻轉變心意。

畢竟,劉闖才殺了他手下愛將,哪怕是解了於陵之圍,恐怕也不敢輕易接受他的好意。

當然了,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,在袁尚的帳下效力。

袁尚對此倒是表現出足夠的大度,甚至還專門寫了一封書信,告訴劉闖,請他安心。

刀槍無眼,難免會有死傷。

你雖殺了眭元進,但是我並不生氣,相反還為我父親感到高興。

父親能得到你的幫助,實在是一種幸運。待此戰結束之後,我一定會返回臨淄,親自向你道謝。

劉闖在般陽看罷書信,忍不住一聲長嘆。

和袁譚比起來,袁尚的氣度和才幹,的確強不少。

可惜他不可能與袁尚產生太多交集,哪怕他與袁尚是同齡人,卻註定兩人只可能成為對手。

劉闖甚至再想,如果袁尚是袁紹獨子,又會是什麽結果?

這種事情,很難猜測,他也無心在這件事上費太多腦細胞……此次來齊郡,不管怎麽說,目的已經達到。剩下的事情,已經無需他再去費心,相信有荀諶在,自可以把事情處置妥當。

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,那就是招降夏侯蘭。

這夏侯蘭被俘虜後,便被關在般陽縣城裏,整日一言不發。

劉闖自原山返回般陽。先觀察了夏侯蘭幾日。並沒有立刻與夏侯蘭見面。

這一日。他收到袁譚書信,便讓彭安和華彥率三千兵馬,連帶著般陽城兩千多俘虜,一並送去於陵。

他告訴袁尚,般陽而今守衛空虛,實不宜再留這麽多俘虜。

所以,把這些俘虜送給三公子,請三公子你來處理。權作是我的一番心意。

這,也是劉闖向袁尚暗中釋放出的一個善意。袁譚已經沒有太大用處,相信這一戰之後,袁紹必然會對他更加重視。只要袁紹不對劉闖用兵,那麽袁譚就算有天大膽子,也不敢動手。

那個家夥,有心無膽,心狠而手不黑,早晚必死於非命。

劉闖這次來齊郡,本就是想要借著袁譚。在袁紹那裏掛上號。如今看來,目的已經達到……

彭安華彥兩人帶著兵馬離去之後。劉闖便開始了他的動作。

整個般陽縣城,已經被他控制在手裏。

他喚來岑壁,”伯圭,此戰結束後,恐怕用不得太久,我就要返回北海。

你從臨淄隨我,奔襲般陽,偷襲原山,處得極好。我這一走,卻有些舍不得你,所以想請你與我一起返回北海國,不知你意下如何?當然,若你不願意隨我走,我也不會勉強。只是你有一身好本事,留在這邊也實在可惜。相信你也看到,大公子麾下能人眾多,似你這樣沒有名氣的人,恐怕很難有出頭之日。不過,我可以向大公子舉薦,說不得也能有些用處。“

岑壁表字伯圭,聽了劉闖這話,不禁怦然心動。

這幾日,他跟隨劉闖,倒是確確實實見識到劉闖的手段。不管是劉闖的武力,亦或是陳矯的拾遺補缺,都讓岑壁大開眼界。這並不是一個只會靠著大漢皇叔之名招搖撞騙的家夥,的確有些手段。這兩天跟隨劉闖征戰,也是岑壁這些年來,最為痛快的一次,劉闖給予他足夠信任。

岑壁也想過,劉闖回北海之後,他和他手下這六百多人,恐怕會不容於齊郡。

原因嘛……

很簡單!

他們不是袁譚心腹。

袁譚心腹者,無非華彥劉獻彭安等寥寥數人。

即便是辛評恐怕也算不得袁譚心腹……彭安為人老實忠厚,卻非統兵之才。

岑壁早就不服氣彭安,奈何彭安名門之後,在齊郡名氣頗為響亮,遠不是岑壁草根出身可以相提並論。

而今劉闖相邀,岑壁不禁怦然心動。

他有些心動,但又顧慮到劉闖和袁譚的身份,所以猶豫不決。

劉闖似乎看出岑壁心中的猶豫,於是笑道:”伯圭,你不必有太多顧慮。

你若願意隨我走,我自會一力為你承擔。你也知道,我今方取東萊,拿下許多城池,需有人為我坐鎮。至於大公子那邊,你更不用擔心,我相信以大公子之氣度,斷然不會為難於你。“

岑壁心動不已,忍不住問道:”敢問若末將隨公子前往北海,可當什麽職務?“

”今北海國方定,盜匪叢生,山賊橫行。

特別是劇縣、壽光、都昌一帶,情況最為嚴重。我就任你為北海賊曹,在三縣招攬青壯,剿匪平亂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“

賊曹?

這就類似於後世的警察局長職務,權力極大。

岑壁聽了這話,再也沒有猶豫。

他在齊郡,不過是一個小小騎督,根本不為人所重。

齊郡騎督便有幾十人,好事輪不到他,苦差事全都落在他頭上,岑壁這心裏,早就有些不舒服。

若能為北海國賊曹,豈不比在齊郡受人排擠,任人欺辱來的舒服?

再者說,劉公子乃大漢皇叔,雖然實力還不算強大,可是憑他勇武,再加上他這次救下三公子,都足以表明,袁大公子以後再想壓制劉闖,難度可是不小,更不要說他還和呂布結盟。

想到這裏,岑壁沒有再猶豫,匍匐地上,恭聲道:”璧有何德能,令皇叔另眼相待,敢不效死命?“

劉闖拍拍岑壁,”伯圭,休言生死,你跟隨我,自會有大好前程。

從現在開始,我要你代我帶好此次隨你我奔襲之六百壯士,他日我返回北海時,希望能把他們全部帶走。“

岑壁精神一振,輕聲道:”公子,般陽城內,可還有兩千人。“

”我只要這六百人,其餘人馬……“

劉闖微微一笑,輕聲道:”如何能與你們相提並論?

秦風日:執子之手,與子同袍。你我袍澤之誼,那些人與我何幹?從今日起,我府衙之安危,便與你和六百兒郎守衛。“

”喏!“

岑壁心情大好。

聽到沒有,劉皇叔說,我與他是袍澤之誼。

就憑這一句話,足以令岑壁肝腦塗地……

收服了岑壁之後,劉闖也心情大好。

當晚,他安排那一千多兵馬分為兩部,輪流在城上警戒。

而般陽縣城內,自有岑壁率部巡查,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。

般陽縣衙中,燈火通明。

劉闖坐在衙堂之上,執一卷春秋,正品讀得意。

劉陶生前,精於《春秋》。那麽他重生為劉陶之子,《春秋》一書,必須要熟記於心。劉闖讀地這本《春秋》,是經過劉陶註疏。裏面自然有很多屬於劉陶的思想在其中。鄭玄曾對他說,若不熟讀《春秋》,必被人恥笑辱沒門風。你是劉陶的兒子,那麽就必須要承擔起劉陶門風家學。所以《春秋》一書,你必須要背熟,讀懂,吃透……一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靈魂,去讀明白《春秋》這種文章,的確是非常吃力。即便劉闖前世也喜歡古代文學,但要想把讀懂這部著作,也感到頭疼。

古人如何讀書?

先背下來,把文章牢牢記在腦子裏。

不要求你馬上能夠明白,只要你能牢牢記住……隨著年紀的增長,也許在某一天,就能夠對某一句,或者某一段文章豁然開朗。古書裏面,不僅僅是一種文字記載,更參雜有古人的人生感悟。

只不過,這需要歲月的沈澱。

劉闖一開始也讀不進去,甚至每次看那沒有標點符號,沒有任何分段的文字時,就會頭大如鬥。

不過慢慢的,他找到了一些門道。

所以對於這部《春秋》,也就更感興趣。

後世言:關公夜讀《春秋》。

可以說,關二哥用一輩子的精力,想要讀懂春秋這部文章,可到最後也沒有能真正的領悟。

這更說明,《春秋》之博大精深。

劉闖開始理解,為何關二哥對春秋如此癡迷。

這裏面的內容,的確是值得人去品味,值得人去深思……

”公子,夏侯蘭帶到。“

岑壁在門外輕聲道了一句,劉闖擡起頭,就見夏侯蘭一身黑裳,被繩捆索綁,推進衙堂上。

”伯圭,你且下去吧。“

劉闖說著話,起身一把抄起思召劍,邁步走向夏侯蘭。

那殺氣騰騰的模樣,直讓岑壁心裏一驚,連忙帶著人退出衙堂,在臺階下守護。

周倉不在劉闖身邊,那麽岑壁就擔負起周倉的職責。

夏侯蘭昂首挺胸,怒視劉闖。

卻見劉闖也不說話,指按繃簧,就聽寶劍倉啷一聲出鞘,緊跟著劉闖二話不說,提劍就斬下來。

夏侯蘭也嚇了一跳,卻面不改色,眼睛一閉。

可過了半晌,卻沒有寶劍及身的感覺,他睜開眼睛看去,卻見劉闖提劍,笑盈盈站在他身前。

夏侯蘭心中大怒,”劉孟彥,我敬你是大漢皇叔,何故羞辱與我?“

同時心裏面暗自責備自己,方才怎能閉上了眼睛,平白被人恥笑……

劉闖哈哈大笑,擡手擲劍還鞘,轉身回到榻椅上坐下。

”衡若,好膽色。“

夏侯蘭只覺身上一松,低頭看去,原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,已經被劉闖割斷。

”衡若,可敢坐下?“

”有何不敢。“

夏侯蘭有些羞怒,撩衣跪坐一旁。

自有扈從奉來酒食在他面前,劉闖滿了一杯酒,”衡若,可敢飲酒?“

”大丈夫死且不懼,何懼飲酒?“

夏侯蘭有些弄不清楚劉闖的心思,但到這個時候,他是斷然不會露怯,哪怕是半點畏懼都不會讓劉闖看出來。

劉闖露出讚賞之色,連連點頭。

”衡若,好膽色。“

夏侯蘭頭揚起來。面露一絲傲色。

”我知道。衡若你得名師傳授。武藝高強。

不過我也知道,你性情剛烈,若我勸降於你,便是羞辱你……所以,我不會讓你投降,今晚你我痛痛快快吃了這頓酒,然後我送你上路。其餘事情,咱們便不必說。你看怎麽樣呢?“

”正合某家心思。“

夏侯蘭面露傲色,伸手撕下一只熟鵝腿,大口咀嚼。

我是不會向你低頭,哪怕你是皇叔,又能奈我何?

”據我所知,衡若你是冀州真定常山人氏,對嗎?“

夏侯蘭一怔,嘴裏面仍嚼著鵝肉,含糊道:”沒想到夏侯蘭一介無名小卒,也能被皇叔所知。“

劉闖哈哈大笑。”衡若,休妄自菲薄。

你之才幹。我自知曉。可惜你不得人賞識,以至於至今一無所成。

我本想要你為我效力,但想你性情忠直,未必肯降……唉,大丈夫生於世上,卻無人賞識,即便練就一身好本領,也難建功立業。只可惜了你這一身好武藝,到頭來恐怕也難以施展。

對了,我聽說你有一師弟,槍馬純熟,號常山趙子龍。

你或許武藝不如此人,但以才幹而言,未必差他太多。而趙子龍卻聞名天下,蓋因他生逢其時,得遇劉備,徐州一戰揚名天下。我不知衡若你怎麽想,只是……呵呵,為你感到不值。“

夏侯蘭聞聽,猛然擡起頭,看著劉闖。

他心中感到無比震驚!

劉闖所說的趙雲,他自然知曉,而且關系極為密切。

兩人同是常山趙家莊人,一同長大,一同拜師……只不過他心急,故而提前下山。臨下山時,他曾與趙雲相約,他日一同建功立業。可惜,此後他與趙雲便再未有任何交集……趙雲下山後,便投奔公孫瓚而去。想來是因為早年間公孫瓚抗擊胡虜的緣故,趙雲一直對他極為仰慕。

而夏侯蘭和趙雲之間的關系,更少有人知道。

夏侯蘭從未對人提起過,卻不想今天被劉闖一言道破……

只是,趙雲的名氣,果然很響亮嗎?

夏侯蘭眼中顯出一絲迷茫,有些不太清楚。

不過,劉闖那番話倒是讓夏侯蘭感觸頗深。他自認武藝不差,也讀過兵法,粗通謀略。與淳於瓊相比,夏侯蘭自認要高出淳於瓊十倍。可就因為他沒有名望,也沒有門路,被淳於瓊死死壓制。

投奔泰山郡,也是這等狀況。

原以為呂虔有識人之能,哪知道……

呂虔寧可看重一個廢物般的王營,也沒有在他身上多下一點功夫。

說一千,道一萬,只因他名聲不顯,更因他毫無資歷。

劉闖的話,自然是有誇張之處。

但入了夏侯蘭的耳朵裏,卻好像變了味道,讓他感到萬分讚同。

如萬年堅冰一樣的心境,突然開始融化……他越想,越覺得委屈,越想,越感到命運不公。

心中一股火湧上來,他忍不住拎起酒壇子,咕嘟咕嘟一頓暢飲。

”你話雖如此,可機緣又豈是能隨意求來?

子龍武藝比我好,當年又得老師看重,兵法亦有不俗。那時候,我就是眼見自己比不得子龍武藝,才生出想要下山之心。我想,反正我怎麽練,也練不到子龍那種程度,倒不如下山尋找機緣。

當時正值董卓作亂,諸侯群起而討伐。

我傻兮兮,以為憑自己一匹馬,一桿槍,怎地也可以創出一番功業……哪知諸侯到了洛陽之後,便不戰自亂。當時我在淳於瓊帳下效力,本以為淳於仲簡堂堂西園八校尉之一,可為明主,於是便跟隨他一同去了冀州。可是,不管我如何奮勇殺敵,淳於瓊也好,袁紹也罷,從未正眼看過我。

當初袁紹奪去冀州,我是第一個殺入鄴城。

到頭來,這功勞簿上,卻連我的名字都沒有,盡是一些酒囊飯袋之徒……我何嘗不想建立功業,可是誰又肯與我機會?淳於瓊壓制著我,根本不與我這機緣。初平四年,魏郡與於毒勾結,奪取鄴城,所當時保護袁公家眷撤離。依舊沒有人在意。同年。袁公在河北接連征討劉石、青龍角、郭大賢和李大目等賊人。我也是每戰爭先,到頭來平白便宜了淳於瓊。

我無奈之下,得罪了淳於瓊,最後逃離河北,流落兗州。

本以為曹公是一個有識人之明的明主,可到頭來……一個東萊敗將,就因為對你有所了解,便做了騎督。

我實在想不明白。人說明主明主,可這明主,究竟何在?“

夏侯蘭有些吃多了酒水,說起話來,更是格外激動,到最後是一壇子酒一壇子酒灌進去,在劉闖面前大聲咆哮,手舞足蹈。

劉闖面帶微笑,只靜靜看著他發洩心中情緒,卻沒有開口打斷。

夏侯蘭熏熏然。用手指著劉闖道:”劉孟彥,我知道你……你的遭遇坎坷。少年時也經歷不少災難。可你說,如果你不是中陵侯之後,不是漢室宗親的話,你可有今日之成就,你說!“

這廝酒品,真心不好。

劉闖吃了一口酒,笑呵呵道:”衡若,你說的也沒有錯。

若我不是中陵侯之後,若我不是漢室宗親,可能現在,還在四處漂泊,最後說不得淪為山賊盜匪。但我和你不一樣,至少我不會向你這樣,只會抱怨,只會嘆息。想當初,我剛從朐縣反出來的時候,身邊不過三十六人。當時整個東海郡,乃至大半個徐州都在圍剿我,我卻沒有放棄,一路殺出來,從徐州到揚州,從揚州到豫州,又從豫州殺回徐州,最後落足青州。

最開始的時候,我比你更迷茫。

可是我卻沒有頹廢,只要有機會,我就一定要把握住……誰敢阻我前程,我就一刀刀殺盡。

我敢與天下人為敵,衡若,你可有這膽量?“

”我……“

劉闖站起來,朗聲道:”大丈夫生於世上,難免有不得志的時候。

古人說,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……但不管怎樣,總有那一二能夠讓你如意的事情。你看你,從小有好朋友相伴,得遇名師,練成一身好武藝,這種機緣,又有多少人可以擁有?

偏你不珍惜,提前下山,以為自己能建功立業。

可遇到一些小挫折,又自哀自戀……奪你功勳又如何?那說明你的功勞還不夠大,不夠搶眼,否則那淳於瓊,又怎敢把你功勞占居?你說你每戰爭先,我問你,可殺過幾個賊人?別的不說,你方才將劉石、青龍角、郭大賢、李大目,這些人又有幾個,是死在你的手中?

你殺幾個無名小卒,算得什麽好漢?

有本事殺了劉石,殺了青龍角,殺了郭大賢,殺了李大目……我就不相信,袁紹還會看不到你。

說到底,還是你本事不夠,活該你被人壓制。“

”你……“

夏侯蘭聞聽,暴跳如雷。

”不是這樣子!“

”好,咱們不說你在袁紹手下如何,就說你在泰山郡。

呂虔這個人,我沒有和他打過交道,但我知道,他絕不是那種會搶奪人功勞的小人。可你為什麽還是沒有崛起?沒有被呂虔所重視?說到底,就是你本事不夠,膽略不足。有本事你弄清楚我的底細,有本事你去搶一座縣城?今為亂世,乃大丈夫殺人立功之時,但我卻未聽說過,你殺過什麽人……衡若,別說別人看你不起,說到底,是你本領不夠,膽量不大。“

”你胡說!“

夏侯蘭暴怒而起,雙手抓住食案,呼的一下子掄起來。

那食案上的杯盤散落一地,他也毫無顧忌,掄起食案便砸向劉闖。

劉闖一見,也不驚慌,反手抓起他身旁的食案,迎著夏侯蘭便轟過去,就聽蓬的一聲巨響,兩張食案撞擊一處,頓時四分五裂。劉闖跨步上前,擡手抓住夏侯蘭的胳膊,一個大跨蓬的把夏侯蘭掄起來,狠狠摔在地上。

”衡若,不是我小覷你,似你這樣的人,便是十個,百個我也不懼。

大丈夫生於世上,勝不驕,敗不餒,方能成就一番事業……但是最重要的,卻是當機會到你跟前時,一定要牢牢把握住。如果我不是把握住機會,就算我是中陵侯之後,會又會視我為大漢皇叔?

機會到跟前時不去把握,卻要抱怨老天不公,此懦夫所為……“

夏侯蘭倒在地上,一陣恍惚。

劉闖的話,在他耳邊回響,他掙紮著爬起來,手指著劉闖,怒目而視半晌,卻突然一頭栽倒在地。

”公子,公子可無恙。“

衙堂外,岑壁跑上來,可是當他看到遍地狼藉的景象之後,也不禁呆若木雞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劉闖微微一笑,朝著岑壁一招手。

”找人把這裏打掃一遍,把這個倒黴鬼丟進廂房裏,讓他好好睡一覺。

明日他醒來後,若想要離開,便讓他走。

這家夥……“

劉闖說罷,走到榻椅旁,從榻椅上拿起那卷春秋,背著手溜溜達達往後院走去。

岑壁看著劉闖的背影,又看了看醉的一塌糊塗的夏侯蘭,突然啞然失笑,找了兩個人把夏侯蘭擡起來。

”你這廝,倒是好運道。

老子陪著公子奔襲般陽,偷襲原山,冒了好大風險,才被公子看重……你他娘的做了俘虜,卻被公子看上,真是好大運氣。真不知道,你這家夥又逞什麽強?自討苦吃而已……“

岑壁說著話,輕輕嘆息一聲。

也就是公子這等氣度,才能容得你這般張狂。

若是大公子或者三公子,你這廝的人頭,恐怕早已落地……

夏侯蘭迷迷糊糊醒來,只覺頭疼欲裂。

渾身上下,無一處不疼,骨頭就好像散了架一樣。

他翻身坐起來,忍不住一陣呲牙咧嘴。

這他娘的,怎麽好像被人揍了一頓似地,全身都疼。

”公子,您醒過來了?“

一個柔柔糯糯的聲音,在夏侯蘭耳邊響起。

他連忙扭頭看去,就見房門外一個身著布裙的少女,捧著一個水盆,站在門口正看著他。

”你是……“

”奴奉劉公子之命,特來服侍公子。

你昨日吃多了酒,想必正難受。奴已經做好了醒酒湯,公子先洗漱,待奴這就把醒酒湯取來。“

那糯糯的聲音,聽著很舒服。

夏侯蘭掙紮著從榻上起來,忍不住問道:”我這全身都好像散了架,又是怎麽回事?“

小婢女聞聽,噗嗤笑出聲來。

”公子你真會說笑,昨晚你與劉公子動手,被劉公子打了一頓,莫非都忘了?“

我和劉闖動過手?

夏侯蘭一怔,一段段模糊的記憶,頓時在腦海中浮現出來……

昨晚,劉闖請他吃酒。

本來說準備吃了酒之後送他上路,可後來不知怎地,自己竟吃多了酒,然後和劉闖爭吵起來。

爭吵的內容,他已經記不太清楚。

只依稀記得劉闖當時對他說:當機會到來時,你當牢牢抓住……

夏侯蘭心中,不由得一動。

他機械的把臉擦幹凈,洗漱完畢之後,又喝了那小婢送來的醒酒湯,突然問道:”敢問,劉公子而今在何處?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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